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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树上的女孩(短篇小说)

来源: 文学网 时间:2022-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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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被人叫做傻女孩的她长大后,在书上读到这样一句美丽的话,是这样说——

三月里,年轻的父亲吃了一点春天,在百花开放的夜晚,和母亲一起甜蜜地推敲我们很初的容颜。

她就一心的想,父母当初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在孕育她的时候,她静静想,也许也该是满含着心愿吧。然而命运把他们这点儿愿望一点点恶毒的榨干,她便成了丢在墙角的一片小破烂,多了不多,少了也引不起人的注意。

姐姐之后,她应该迎合着是个弟弟,但她落地一声啼哭父母的心愿就随之落空了。她之后,经过了她和姐姐漫长的失望的铺垫,一而再,再而三,至此父母终于圆满地完成生个男孩的期盼,幸好上天很后总算给他们一个安慰。她夹在中间,前有村,后有店,算来算去,她多余。她的存在只为弟弟忽然带来的大喜悦再做一次多余的铺垫。

这些也就算了。踢毽子丢沙包分组的时候,金枝扬扬眉毛撇着嘴:“我才不要和她分一起呢,不够累赘,瘸着个腿,还缺心眼子。”

也是,对于人事,她的反应向来有些迟钝,也许那不过是如云的快慢之分。像天上的云,有的快些,有的则慢些,没有谁说那一朵慢的云傻,她只是不爱说话。

腿其实也并不严重。那一茬的小孩好几个都有小儿麻痹症,有轻有重,她算是轻的,只左脚一点跛。当初也只需及时入院诊治就会好,比她重的都治好了,但她没有,耽误了。轮不到细心照顾她,在父母眼里似乎也没有必要。因为弟弟要吃麦乳精要吃好的奶粉。她是多余的人。

后来千贝学她走路,她看着,并没有哭,但是小小的心又多了一层哀凉。因她那一条好的腿走路时还有一点内八字,即俗说的“罗圈”,她小时没有人看管,母亲上地就把她放在地头,她自己在地上玩,腿骨发育受了影响。

在那样的盐碱土地里,女孩的命运似乎也顺理成章般正常。她想,自己也像这棵树吧,缺少太阳,缺风雨,长得不挺拔饱满,但生在了土里,也在长。

她拍着一株歪脖的楝树,问她,“他们也欺负你了吗?”楝树密密开一树的粉色细花,像戴着一朵云霞,她想她也应该是树中的女孩吧。然后转身拍旁边个子高大的白杨,“你们不许笑话她啊,你看她的花多好看,不是吗?”杨树们听了振动一下枝丫,算点头答应了。她就笑了。但是因为笑的力气有些大,眼泪掉了下来。

她天生可以温柔地和一棵树说话,和一株草问答,或者和一只鸟唧唧喳喳。在她看来,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颗星都是有生命和表情的,比如说树,起风的时候,它们听风讲从远方一路带来的故事;风大了,起争执了,不讲理了,它们就舞动枝丫和风打架;或者雨来了,它们在年轮里依次记下大大小小的滴答;有时还邀请鸟儿在肩上唱一支歌,当然它们也会难过,比如同伴在大风雨中受伤了,或者做巢的鸟被调皮的孩子用弹弓射中了,还有就是坐在它们枝头上的这个小女孩不开心了,不和它们说话了。等等。

后来当千属问她,“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害怕吗?”

她在树上笑了,指给他,“这儿,这儿,他,还有她,你看啊,这么多的树陪着我呢,怎么会害怕呀。”她把树分成男孩、女孩,以此类推还有哥哥、姐姐,以致爷爷、奶奶等。她和它们之间的话太多了。她爬树像一条鸟,轻盈敏捷,或者她本来就是一片叶子,可以随心安放在大或小的枝。

她是树上的孩子。也只能是。

早上,乡村很平凡的鸟——大大小小的麻雀,立在枝上吱吱喳喳地叫,吵吵闹闹的似乎规划着一天的行程,而大树安详,如父亲的形象。像这些鸟,她也是其中的一只,树是她温暖的巢。

在树上,她感到可以触摸和搂着、抱着有依有靠的安全,在树枝上树叶里边,不会有人笑她的腿,不会有人说她傻,不会没有人陪着她玩,不会没有人陪她说话,不会的。有树,有这么多的树,陪着她。她坐在一棵树上,可以从早晨坐到晚上,贴着枝干,她耳朵里面听见根须在黑暗的土壤里密密麻麻地生长,还有树身中小河流一样的从下到上源源不断的汁液叮当作响,仰起头,或者枕在合适的枝干上,隔着密或疏的叶子,就看到云中藏着风的形状,看那些随季节变化生长的云朵,几乎永远是那么懒懒地在天空静缓缓地流淌,随风变化、聚合,而地上的人却总是那么的忙。

她看到的风景其实太多了,每一分钟在她眼里心里都有不同的,比如早上呼呼上升清新的红太阳和黄昏时宁静慈祥的夕阳,比如被叶子剪辑过的柔柔的风和大风雨前的发怒的风,看似仿佛的风景,其实就像长相差不多的千贝和千属一样原来是那么的不同,何况从日出到黑夜树的周围天上的地上的心里的,还都有那么多的变化。

先说春天。暮春的阳光明媚而灿烂,风也是暖暖的,经过树林,带来了槐花芬芳的愿望,扑在行人脸上。这沿河两旁都是一抱来粗的大槐树,一到春天,槐花便纷纷扬扬下了大雪一般。

在树下,她把她的小羊项圈上的绳子解下来,拍拍它毛茸茸的小脑门,搂过来亲昵了一会,细细吩咐它不许跑远之类,然后轻轻一推,让它四下跑跑,去吃春天新生的花草。小羊咩咩叫了两声,一蹦一跳地去河边草多的地方了,但它不是一下子走远,而是走到一个它觉得她看不见了的地方它就回头叫一声,让她知道它在那里,不让她心急,她其实在岸上往下都能看得见,就冲它挥挥手,喊它,“小穗乖,吃饱了回来啊。”

她叫它小穗,它下巴垂着两个对生的小小肉穗,她爱轻轻地捏;还因为她也叫穗,但没有人叫她的名字,叫她傻二妮,或者,瘸子,那她就自己叫好了,柔柔地喊一声,小穗,她的小羊就抬头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应一声,咩。

说起来这只小羊,来的也有点意思。她前面这条小河,原来还有跳波的鱼啊虾啊,现在早没有了,自上游开办了一个化肥厂,水就一度黑的像奸人的心一样了,只一股瘦瘦的污水在流。河的两边都是长长的草,遍布的野芦苇。草丛里就会偶尔有粗心的野鸭子落下的蛋,她那天就捡到了两个,揣在兜里,思量着把它们藏在哪儿,就上树了,树上有虫子蛀出来的洞,把蛋放下,她骑在枝杈上支着下巴看天上飘来飘去分明的云,她真想扯下一块擦擦脸,把它们做成纱巾,肯定比棉花还要软。她就这样继续她平日里的胡思乱想。

看完了天上,她又看四边的动静,隔着小路往南是一片荒地,满仓爷在那儿放羊,晒太阳。往西就是村里,她看见一只满面风尘的乌鸦静静无声赶往村子,然后绕空几圈大约盘旋在卧床好几年的徐奶奶家那个位置,那沉默的乌鸦忽然像一朵黑色的花在徐奶奶家上空“啊”的一声开放了,她想徐奶奶要老了,因上次她也是这样看见一只前来宣传死亡的乌鸦盘旋在三贵爷爷家上空的。老或死还是她不太明白的事。她在那里瞎想着,就看见东边的路上骑过一辆后面车座上驾着柳条筐的摩托车。那车子转弯在满仓爷跟前停下,问他,“大爷,去赵庄的路咋走?”大爷就手指着给他说了。这人把摩托车掉转过头,朝着路,把油门调小,并没有熄火,下了车和大爷攀谈,“大爷这羊喂得不错啊,一个一个你看都肥的。”大爷乐,老伴走了,他孤零零所有心思都寄在这群羊上,“不是我吹,我的羊这个庄上没有谁比得过。”年轻人递过一支烟,“那是,那是,看得出来。”猛地伸手娴熟捞住一只很肥的羊,掐量着说:“哟,这个重,得有百来斤啊。”大爷抽烟,露出参差的牙笑,“看你也挺懂行的,差不多,我天天喂它豆饼吃呢。”年轻人并不把羊放下,很笑一下,和善的样子说:“大爷,你知道现在人家都怎么偷羊吗?”大爷老实巴交的摇一摇花白的头,“不知道。”年轻人掐着羊的身子一把摞到摩托车后面挂着的柳条筐里,翻身骑上车,转动油门,发动起来之前转身说:“大爷,看见了吗,就这样偷的。”溅起一道烟尘。后面大爷愣过神来才“唉唉”的跟着追,并冲有人的地方嘶声喊,“偷羊了唉……”。年轻人根本不在意,想想也是,摩托车多快,你一个老头子累死你也撵不上,但一看不远窜来几个在麦田里闻声赶来的村人,他可能是想穿过树林沿着河堤赶快驶向公路,就彻底脱身了。这么肥的一只羊,又这样轻易的得手了,他心想。

却不想就在他想穿过树林的时候,忽然冷不丁“啪唧”一个硬东西砸在他头上,他本能的转头望,“啪”又是一个加速度的野鸭蛋糊在他脸上,而瞬间摩托车也失控撞在树上,他都奇怪,好像那棵树像一块石头突然飞了出来,“嘣”的一声把他从车子撞翻在地上。算他这回倒霉,被追过来的村人轻松摁住。此事在乡间传为美谈。“多亏了你那两个野鸭蛋。”满仓爷说。

事后,满仓爷答应从新下的四只羊羔里给她留一只。“丫头,喂够一个月的奶你再抱走。”她于是就每天跟着满仓爷,看属于她的那只小羊羔望着母亲眼巴巴叫着嫩黄的声音吃奶,她则采回来很好看、柔软的花草给母羊吃,母羊在她手心吃草,身子底下是它争着吃奶的调皮孩子。但是它们即使争夺,都是始终前腿跪着吃奶。满仓爷叹息说畜生从小都知道念恩……满仓爷的几个儿子不孝顺。

一个月后她抱回了她的小羊,喂它的时候她会想满仓爷爷,还有他的那群羊。因为不久满仓爷就卧病在床了,羊也被儿子卖了……

收回来吧,她的羊已在荒坡上吃饱了,就温顺地回来,脖颈上还碎响着一个小铃铛,咩咩,叮铃叮铃,过来蹭蹭她的腿,她趴下和它抵了一会架,抵不过它,把手放在它眼睛上,说:“小穗该睡了,睡吧。”抱了它一会儿,它就在阳光里听话地睡着了,它睡着的样子真好看,耳朵,眼睛,嘴唇,都是娇憨,把它抱到一片草上,让她的小羊睡觉。

她则在林子里来回地玩耍,转身在树下碰到了一只过路歇脚的鸟,就和它家常闲话,问它冬天在温暖的地方看到了什么。因它飞经那么多、那么远的地方,肯定有许多的传奇要讲。鸟儿清一清嗓子,开始在枝上一贯声情并茂地说唱……“哎呀,只可惜呀你没有翅膀,要不就可以一起飞了,”鸟儿说,“我喜欢和你说话。”因为她的眼睛一直炯炯地看着它。然后这只叫偶然的鸟拍着翅膀飞走了。看着鸟飞了,成了一个小黑点,再小黑点也渐渐不见了,飞远了,徐徐收过神来,她问身边的树,“你们都一直站着,会累吗,也想飞吗?”想也是,树的一生就那样一种站立的姿势,从生到死都是。单腿立着的树想了想,笑着答她,翻译来大致是“我们注定去不了翅膀到达的远方,但是可以在时间里静静地飞翔。”——它们一站就有可能是上百年,任时光风一样地走过,而它们历经岁月的冷、热、旱、涝,看过那么多的刮风、下雨、下雪,那么多的花开花落,就算站在那里也是飞了。

她继续在林子里走,碰见一花一草打个招呼,不想脚下一团藤类的植物商量着故意联手绊了她一下,或许因她没有和它们打招呼吧,她就顺势摔倒了,阳光好,她心情好,在哪里摔倒了就在哪里坐下睡下好了。槐花层层叠叠的香气熏染得人睁不开眼,也不想睁开,天这么暖,一会就眼角昏昏然了,躺在那儿,枕着一段露出的树根,在阳光下闭着眼慢慢地把睡意也培养得这么芬芳,她一点一点走进了梦乡。梦中看见自己长出了一双开合的翅膀,和那个偶然鸟一起在天空飞。……

但飞着飞着,她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凉,睁眼一看,一帮男孩子们弯着腰在等着她醒来,她随之的厉声惊叫,正好迎合他们恶作剧的期盼,男孩子们“哗”的爆发出一阵得逞的大笑,像一群苍蝇“轰”地从他们嘴里飞散。男孩子们笑得很放肆,对自己想出的恶作剧很满意的样子。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满了双脸,一直流一直流,止不住……她哭了。因为挂在她脖子上的是一条冰凉的死蛇!

惊蛰刚过,这条饥饿的冻蛇刚一出洞就被这帮孩子玩着、弄着,打死了,然后又偶然看见了她在这里睡觉,他们用竹棍挑着死蛇嬉闹,一个坏孩子说,“喏,那不是瘸子在那儿睡着吗?”“放她身上,放她脖子上。”一拍即合。她想这回又不离千贝的主意。

男孩子们如愿以偿地笑了,扮着鬼脸,尖声地叫。她哭了,哭声像一只风筝在林子里响亮和落单的盘旋,她哭得都这么孤单。蛇瘆人,她心里何止是怕啊,都不敢伸手去拨弄掉脖子上那条冰凉的死蛇,只是任它挂在身上,她的眼泪簌簌地滚落,一直地哭。因为除了哭她所有的对蛇对这帮孩子们的恐惧也没有别的出路。

结果是照例是她哭得越厉害,这帮坏孩子越是恶作剧得逞的欢腾。

她的羊被吵醒了,碎步急忙赶来,望着她惊吓得远远地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后的老槐树叹息了一声,喊她,让她到它身上来,这样他们就够不到了。她醒过神来,对着围绕着它这一群坏蛋,拿脚擦着地面慢慢向后退,手指尖摸着了树然后忽然转过身抱住惊慌跑到树上。她真的不是爬树,好像是树也忽然倒下身子铺成了一条路,她拔腿就跑了上去,然后一直往树顶的方向跑。男孩子们一下子被她上树的速度惊住了,那条死蛇从她身上掉落下来,差一点砸在他们只能仰面才能望到她的一个个目瞪口呆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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